目前分類:武俠小說:「天命之樽」(連載中) (7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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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她師父上官端修,」冉兵沙啞的嗓音傳來。「非你生身之父。」

官御風回過頭,幼時篤行峰山洞的記憶異常清晰。如果不是上官端修,那麼。。。所以。。。師父才是?他的心怦怦亂跳,但冉兵搖了搖頭,神情幾乎是悲憫。

「御風,我的徒兒,」冉兵嘆了口氣。「妳娘乃為師一生所愛,但你不是我們的孩兒。你的生身之父,是我的師兄上官治。算起來,上官端修是你兄長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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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師父!徒兒來遲!」

回答的並非莫憫言,而是趙擘,施展輕功趕至。

上官端修涵養雖佳,這會兒卻難掩厭惡之色。殷渺不急著出手,面帶微笑,等著看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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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等他回答,殷渺突然出手如電,右手五指掐住官御風咽喉。

「嗯呃。。。」外公雖然瘋狂,官御風卻也沒料到他會用殺害邢卉心的招數對付他。儘管殷渺手上只施一成力,但咽喉脆弱,絲毫不敢妄動,冷汗涔涔而下。

「還是你膽大包天,竟敢耍老夫,根本不是我孫兒?」殷渺厲聲問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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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渺在房內來回踱步,不時稍停,注視官御風片刻,雙眸發亮。鐵灰色的酒樽,立於茶几上。

「好孩兒,」殷渺道,神情興奮。「這天下,就歸咱們祖孫倆了。此地再無外人,快告訴外公,聖物的秘密究竟是什麼。」

官御風斜靠床沿,邢卉心的死狀還在他眼前晃盪。一路上他十分小心,完全沒碰著那酒樽;殷渺性格陰晴難以預料,必須謹慎行事。雙膝一彎,跪下磕頭:「孫兒給外公請安。二十年日也想、夜也想,總算如願以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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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通通住手!」清朗的嗓音,聲震四野。趙擘和莫憫言各自收手。

「谷主到了,」邢卉心道。她的口吻陰鬱,似有疑懼。

「左護法?」冉兵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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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御風心裡愧疚,自己這條命,似乎從出生就註定給周遭的人帶來災厄。娘親、師父、師祖、莫憫言、邢卉心、阿寶、甚至冷泉谷與原明派諸人,哪個不是因為他,死的死、傷的傷、或者被逐出師門。不如當初就給上官端修一掌打死,眾人少受災殃。望著身後的黑水湖,搜尋莫憫言蹤影不到,越想越慌,忽見水中微透些許金光。

「師父,邢姐姐!」他精神一振。

冉兵與邢卉心除了靜寂的黑水,什麼都沒看到。「小色鬼,」邢卉心以為他打算水遁,道:「冷泉谷有個傳言,進了黑水湖的人,再也不會想回到岸上。所以碩大的湖,沒有舢舨,無人戲水。從水路走,行不通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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撲通一聲,莫憫言從幻夢中驚醒。

「好險!」她掙扎冒出水面吸氣。看來這黑水湖與各種冷泉谷邪門功夫一樣,專門惑人心智。如果沒有這聲異響,一定忘了出水呼吸,早晚淹死在湖裡。

聖物在哪裡?她朝先前記得的方向望去,只見「黑山崗平」,不見那鐵灰色發光的物事。耳聽湖畔吆喝喊殺之聲,回首去看,火煙瀰漫,冉兵與李鈺的人馬勝負難判。正自著慌,卻見湖畔官御風臨風而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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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水、冰湖、河川,莫憫言游過的各種水體,沒一種如冷泉谷黑水奇特。黑水感覺滑溜,睜眼溫潤而不刺目,但頂多看到兩呎遠。日蝕正迅速消失,陽光重新散佈湖面,剛才那件發光的鐵灰色物事,已不得見。

她深諳水性,牢記那物事出現的方向,朝之潛泳。白山倒影於日蝕結束之後再次出現,但「黑山崗平」那塊平滑黑岩上頭,卻尋覓不到任何鐵灰色的蹤影。她在白山倒影附近來回泅泳,四周黑水輕擁肌膚,冷熱適中,寧靜安謐,雖然幾乎目不視物,卻是通體舒暢。難怪冷泉谷之人可以青春永駐,看來黑水神奇,果真不假。她盼望自己可以永遠游下去,與湖合為一體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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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覺光線彷彿漸漸昏暗,抬頭望天,雖是萬里無雲、豔陽高照的正午之時,但太陽竟似乎少掉一個口子;再隔一會,又暗了些。天有異象,無端颳起怪風。

「白日無光,天命再現?」靈機閃過,莫憫言幾乎跳將起來。宋太師祖說,江湖傳言天命之鐏有長生之秘、起死回生之術!官御風腰間還掛著胡員外那顆夜明珠。她探手取出來瞧,染滿鮮血的珠子上,果真又清楚浮現「血祭珠圓」四字。難道天命之鐏當真在冷泉谷?她又是興奮又是緊張,瞪著眼前的湖,企圖將思緒理清。冷泉谷關隘所在的白山,映在黑色的湖水裡,鏡面一般平整的山壁,使湖中因為水色不易見到的岩石,得以若隱若現。其中一顆黑色大石,看來像座小山,只不過山頂是平的。

「啊,」一團白影自官御風衣袖裡竄出,「是你!」莫憫言萬沒想到歷經幾番苦戰,宋天齊的靈兔竟然還在官御風懷裡,而且毫髮無傷。彎腰將牠抱起,珍寶似的緊緊貼在臉上。這才想起自己還做虯髯客打扮。此時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喬裝改扮,便走到湖畔將臉上黃泥和鬍子洗去。就在那一刻,「黑山崗平」四字,如雷擊般打中她。瞧向湖中白山倒影裡的黑色岩石形體,但此時天空更暗,水中倒影難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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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方面,冉兵揹著官御風狂奔,莫憫言使盡全力,緊緊尾隨。冉兵雖然未曾多看她一眼,但不時略為放慢腳步,等她跟上。冉兵一路狂奔,來到湖畔靜處方停。

「據說冷泉谷黑水有奇特療效,」冉兵把官御風放下。「撈點上來,餵給我徒兒喝。」

不知為何,冉兵的嗓音似乎不若平時嘶啞。莫憫言解下腰間水囊,依言裝了一些,屈膝跪在官御風身側,他的神智模糊,渾身是血。她親眼看見師父的劍穿胸而入、透背而出,即便餵他聖水靈丹,恐怕也活不了。欲將湖水滴進他口中,但見他四肢僵直,齒顎緊閉,竟是滴不進去。她明白這是師叔的蛇毒所致,忍不住悲從中來,痛哭失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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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眾武林人士面面相覷,悄聲嚼起舌根:「冉大俠和殷宇燕本是一對,他學得冷泉谷內功自然不稀奇。」「原明派以二打一。」「說了比武不定規矩,以二打一有何不可?」「天下高手都在這,救走冉兵的又是誰?」「難道會是宋天齊?」「就說你蠢,宋天齊早死啦,不如說是他鬼魂!」

殷渺靜立觀陽坪中。那張半邊燒燬的臉,是冉兵錯不了。他說此人的冷泉谷心法得自宇燕,那位喬裝成男人的姑娘危急之際喚他「御風」,難道冉兵救走的,當真就是宇燕的孩子?他朝李鈺站立之處瞧去,後者與趙擘均已悄然離開。聰敏如他,僅思索片刻,立即指揮若定:「請左護法帶領藍蝶衣,助冉兵救我孫兒。冰斧衛與黑狐軍留下,陪老夫一起消滅原明派。」

武林人士又是一陣困惑。「該救的不就是冉大俠本人,又干殷渺孫兒何事?」「誰是殷渺孫兒?」「就說你蠢,殷渺孫兒自是殷宇燕之子,也就是上官掌門之子,也就是原明派趙擘。剛剛上官掌門不親口說啦?」「趙擘好好兒的,幹什麼要救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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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時回憶零碎湧現。胸口掌痕到他能拿竹枝比劃的年紀,都無法觸碰熱源,一觸即痛。正陽神功之剛之烈,可見一般。宋天齊內力屬於同一流派,只是修練更久,若是兩強相碰,不知如何?意到劍至,行念至此,劍鋒自然與上官端修交疊。

鐺啷聲中,火花四濺,上官端修的劍裂開一道長口。覺新方丈反應便給,右手壓低小方丈的光頭,斷劍飛射而過,左掌直豎,唸起佛號。北河八怪高聲歡呼冉大俠得勝。

上官端修驚詫萬分,狼狽接過左近弟子扔來的劍,防備對手乘勝追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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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鈺弟,」上官端修道:「擘兒先交給你。」

趙擘哽咽道:「師父,且讓徒弟。。。」

「都這地步了,」上官端修嘆道,「何苦再稱師徒?你先退下,讓為父的把當年冤仇做個了結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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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聞叮噹聲響,暗器紛被邢卉心鞭子打落,趙擘趁機重新與未被打散的原明弟子結陣。但她明明只發三根釘子,如何有這幾多?定睛一看,師叔已率領數名弟子,翩然站在坪中,不禁暗自罵自己莽撞。鷹爪釘是原明派三大暗器之一,師叔為人謹慎,勢必已被他識破。

強敵當前,李鈺似乎未曾留意。

「冷泉谷左護法,果然名不虛傳。」他臉上似笑非笑。「原明派李鈺,特來領教高招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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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與當日在東南沿海,趙擘帶領一眾弟子圍攻莫憫言的陣勢相仿,只是一正一反。當日趙擘指揮原明派眾人將他倆圍在核心,以攻為主;今日趙擘自己佔據核心,以守為主。官御風算算,輪軸型的八卦陣裡,每個卦位各五人,中心除了趙擘,尚有道清寺十六名方丈。而冰斧衛那頭,僅有十來人。

他瞧向冷泉谷大帳。殷渺已回入帳中,帳外一字排開的,是十二名身著藍衫、面罩薄紗的姑娘們,金黃驕陽下迎風而立,美不勝收。

「看,是冷泉谷妖女們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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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方丈、道清寺諸位前輩,晚輩武功低微,不敢與前輩們動手。只是掌門有令,身為大弟子,理應率先替道清寺承擔護衛聖物之重責大任。」」原明派一人走進觀陽坪,氣宇軒昂、風度翩翩,正是趙擘。觀陽坪外,身著紅衣、腰懸冰斧的一群男子大聲鼓譟。

趙擘朝殷渺的大營彎腰行禮。「殷谷主,聖物前一次現世,由冷泉谷與敝派共同保護,以謀江湖和諧、天下太平。敝派不遠千里來到西疆,正是為此,絕非妄想獨佔聖物。至於冷泉谷與在下之間的誤會,還望另解。」

殷渺冷笑,將手一抬,冰斧衛們立即噤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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綠草如茵,涓流淙淙,黃、白、粉紫交錯的野花,滿山遍野。冷泉谷內春意盎然。

山崖間鑿出一塊平台,立著米色方形大帳,四個角落均插大旗。居高臨下,離地面約有七八尺距離。沒有梯子、亦無明顯著力之處,輕功非到相當境界,上不了平台。

在平台與水色近乎純黑的湖畔之間,是一片青草平地。以旗幟和竹竿做記,標出百呎見方的場子,繡有「武」字的白底黑邊旗幟,迎風飄揚。身著紅衣、青衣、黑衣的冷泉谷男女數十人於周遭穿梭巡邏,氣勢壯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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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只見明月高崗,哪來黑水?群雄滿面狐疑。

安達面朝西方,表情莊重嚴肅,他所帶領的黑狐軍在他身後聚集。

「黑水,」安達喃喃道,「命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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迎面的冷冽狂風和腳下的陡峭寒冰考驗眾人武功。黑狐軍的大旗由安達親自執掌,當此大風,旗幟呼呼作響,幾乎破裂,他卻連著長柄堅定握在手中,毫不費力。內功精湛,可見一般。

越過冷山之巔,沿著冰川急急下行,路不成路,安達率領眾人沿峭壁行進,越行越快,逐漸有人跟不上隊伍,遠遠落在後頭。天色已暗,這些人絕無可能再趕上。官莫二人心中都想,冷泉谷根本不歡迎外人,所謂門戶大開只是說說而已,唯有通過這波考驗之人,才能進去。

先前高談冷泉谷女人的漢子一不留神,失足跌入河中,薄冰立時破口。漢子雙手雙腿猛打水,仍然咕嚕咕嚕往下沉。與漢子同行的幾個粗豪客紛紛掏出傢伙伸長手臂相救,偏生搆不著,一群人哇哇大喊。幸好漢子究竟是習武之人,硬是抱住一塊浮木,暫解滅頂之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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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山山巔由此望去十分碩大,上頭的草木冰川幾乎清晰可辨。山頂依然覆蓋白雪,毫無消融跡象。

此處應該算是山腰,積雪已經化去不少,樹梢隱約可見成形的花苞。然而在此紮營的各路好漢,卻無人有心欣賞美景。

「師兄,這裡離河較遠,夜裡不會淹水,而且後有岩壁,容易抵擋敵人,您看好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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