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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只見明月高崗,哪來黑水?群雄滿面狐疑。

安達面朝西方,表情莊重嚴肅,他所帶領的黑狐軍在他身後聚集。

「黑水,」安達喃喃道,「命泉。」

不見對方大聲發話,但也許因為夜深,莫憫言清楚聽見每一個字。「命泉?」傳說冷泉谷蘊藏不老之秘,難道解答便在於此?隨著安達的眼光往西望去,平坦石原在一面皎白的山壁前作結,在月光映照下,散發一股異樣的美。許久不曾見過那樣美的地方。不,應該說,從未見過那樣美的地方。她癡望著。

「黑水命泉,嫦娥之妒。」安達的聲音像溫柔的手,輕撫她的耳朵。腦海中再度出現邢卉心和阿寶截然不同的美麗形貌。她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男裝,被山壁吸引過去。

幾近無瑕的山壁泛發出白色光暈,詭迷絕美,如夢似幻。「黑水命泉,神功之秘。」一個從未聽見過的女聲說道。

官御風的內息煞時亂了一下。。。娘??他不記得她,但也許她的聲音,自襁褓時一直留在他心底?毫無疑問,這是她的聲音。宋天齊交待,必得學會冷泉谷內功,始能駕馭他百年的修為。娘親原來還活著,娘親知道!「黑水。。。黑水。。。」這便是冷泉谷,是娘親的家鄉。他喜極而泣,想朝山壁飛奔而去,卻又害怕,緩步前行。

山壁高約丈許,靠近之時,可見岩石摺處,有個狹長高聳的天然縫隙,得供兩三人一起走入。洞口迎著月光,神聖莊嚴,安達與黑狐軍虔敬合掌。

不知何處傳來的浪濤聲,遙遠的,一陣一陣蕩漾。月下,大海之畔。「師妹,我這一生,早已許了給妳。」「笑話,給師父聽見,罵你沒出息。」「妳呢?妳願意許給我嗎?」莫憫言感覺到師哥微熱的鼻息,在她脖子根兒吸吐。她看見他在她身前跪下,解開她的前襟。她憶起他手掌的觸感。

「趙擘!」她猛然抽出背上長劍,淚流滿面。「我非親手殺你不可!」

官御風突感劍鋒襲至,傷心的道:「娘,孩兒一生孤苦,終於找到了您,卻為何動手?」但劍招毫不留情,節節進逼,豐沛的劍氣逼得他連退數步。下一波劍氣倏然又至,他不敢忤逆母親,卻不能不自保,只得舉起劍鞘相迎。鋒利的劍尖如流星雨狂落,一劍一劍指向要害。一個躲避不及,右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。

這一吃痛,「。。。。圈套?!」他陡然醒悟,眼睛往周遭一掃,只見群雄一個個發狂互砍。「北河八怪」說是兄弟,這時卻打得不可開交,殺紅了眼,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不少人。「黑水、命泉,黑水、命泉。。。」魔咒般喃喃之聲,鬼魂一般,縈迴不去。

原來黑狐軍使邪門功夫,掌控眾人心智?眼見莫憫言的長劍當胸刺來,一招「巨浪滔天」使得豪氣干雲。官御風此時的內力遠勝於她,要阻止她本非難事,但這劍招倘若硬壓,等於合兩人內力相攻,後果不堪設想。情急大喊:「憫言,住手!」根本沒用。刷刷刷,暗器破空而至,鷹爪釘連番射來。

「御風,孩兒。。。」才一分心,娘親的聲音再度響起,和煦如春風。「不!」他猛搖頭,想用雙手摀住耳朵,卻忙著抵擋莫憫言進逼,抽不出空。這時他已明白,這邪門功夫是某種上乘內功,專門攝人心智,趕緊聚氣丹田,強壓對方。哪知操之過急,沒抓穩那個「虛」字訣,小腹劇痛。盪開鷹爪釘,擋不住她波波襲來的劍招。眼前白光閃動,她的長劍直指他的心口。

「出手啊,師哥!」莫憫言臉上全是淚痕,滿面的虯髯絲毫沒有脫落,伴隨著女子的嗓音,甚是詭異。

「憫言,別這麼著。」他溫言求道。她的劍尖停在他胸前,但她眼裡的恨意柔情,狠狠戳進他的心。趙擘啊趙擘,他難過的想,這麼一個好姑娘,你卻負她。

黑狐軍加了把勁。娘親的聲音、師父要他殺上官端修的叮囑,斷斷續續闖入耳際。官御風鎮定心神,調勻內息,卻見莫憫言下唇顫抖,秀眉一挑,長劍往前直送。

「憫言!」他見她臉色倏變,知道要糟,立以劍柄擊向她右肘。此招是救他自己的命,動上至少七成真氣。莫憫言持劍不穩,卻仍在他胸前開了個口子,所幸不深。官御風怒不可遏,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,一提氣,躍上光禿禿的垂直石壁,左手取出懷裡兩筒袖箭,用拇指撬開引信,往半空扔去。一時爆裂聲響,煙火燦爛,眾人盡皆抬頭張望。雙腳一點,抽出長劍,直搗黑狐軍。

安達本在西首位置,立即向東南後退兩步,躍上一塊高起的大石,他的屬下各往不同方向移動腳步,片刻間便將安達護衛其中,結成陣勢。「黑水」的夢囈停止。

「英雄且住!」安達急道,雙掌合十。「英雄技壓黑狐軍,安達與眾兄弟姐妹心服口服,冷泉谷無意與英雄為敵。」

官御風怒道:「冷泉谷又何需與人為敵?只消使出邪門武功,讓人心生幻覺,同門相殘!」

周遭刀劍聲漸止,群雄紛紛清醒。取而代之的是發現自己誤傷、誤殺朋友兄弟之後的驚恐不解。

安達的眼光定在官御風身上。見其面容猥瑣、狀甚落魄,全無武林高手模樣。雖說江湖本多異人,他心裡依然狐疑。畢竟天下沒有幾人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,受黑狐軍「囚心術」所惑,仍能全身而退。此人武功深不可測,但年紀顯然甚輕,而他黑狐軍可是身經百戰,有備而來。微微一笑,道:「敢問英雄大名?是何派系?」

官御風不答,挺劍而立,心中憎惡再難抑止。原來江湖人人聞之色變的殷渺,果真是殺人魔頭!非但如此,而且手段奸邪,令人匪夷所思。先前害死冰斧衛的遺憾倏然消失。然而蘭音軒救過他性命,殷渺是娘親的爹。。。他觀察黑狐軍陣勢,內心毫無勝算。陣勢一人居中略占高處,十多人分為內外兩圈居外圍,有些類似原明派的八卦陣。中間那人發動陣勢,十多人合為一體,必定勢無可擋。莫憫言來到他身側。

各路英雄依武功高低,逐漸明瞭方才自己的心智為黑狐軍所迷,群情激憤。「嗚。。」嚎哭的人是鐵赫金,想必他的師兄邊大蕪已被誤殺,兇手極可能便是鐵赫金本人。

「冷泉谷使邪門功夫,欺人太甚!」有人大吼,正是「北河八怪」之一。「咱們大家齊上,殺了黑狐軍,替兄弟們報仇!」一時間眾人鼓譟,卻無人膽敢趨前半步。

「欺人太甚?從何說起!」安達朗聲道:「殷谷主訂下規則,比武論英雄,贏者取聖物。可沒擔保輸者平安無恙。」他昂首挺立,朝在場好漢環視。「所謂刀劍無眼,各位都是江湖中人,比武輸掉性命,沒有二話吧?各位內力倘若高於在下,便不會受魔音魅惑。比試內力,難道不夠光明正大?難道不是中土各大門派講究的江湖慣例?再說,這囚心術說穿了,也不過就是讓對手掉進自己原先的困局裡。各位心裡的殺念,又與我黑狐軍何干?

「像這位不願告知大名與師承的高人,內力便遠勝我黑狐軍數人合力。破我之術,安達服輸。這一回合比試已經結束,各位若想繼續前往,冷泉谷入口正在石壁裡。若想打道回府,冷山此時春臨大地,風光明媚,一路賞景,美不勝收。」

這番話分明極其無理,卻給他說得頭頭是道。群雄議論紛紛,瞧向官御風,似乎想唯他是從。官御風原本一意往冷泉谷前去,然而此刻對於從未謀面的外公殷渺,疑懼多於一切。

莫憫言尋思,聖物在冷泉谷之說,雖是官御風受李鈺所迫瞎扯,卻不得不承認,其實聖物在哪,沒人知道。何況太師祖說過,官御風非向殷渺習得內功心法不可,否則太師祖的內力一旦反噬,將無藥可救。見他猶豫不決,粗嘎著嗓子道:「師弟,豈能放任聖物為他人所奪!」

此言直如當頭棒喝。就算不學冷泉谷的邪門武功,宋師祖的遺命,卻不得不從。聖物不在冷泉谷也罷,若在,絕不可以被殷渺或上官端修奪走。官御風咬咬牙,對安達道:「領路吧。」

 

(下)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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