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囉! 謝謝大家關心。
這是我第三次住院。
頭一次,生老大;第二次,生老二;第三次,醫生把因為兩次懷孕長大、卻沒消下來的子宮肌瘤割除。換言之,三次都是為了小孩。
三次也都住同一家醫院,Beth Israel Deaconess Medical Center,就在我家附近的Longwood 醫學園區。
出院第二天剛好是母親節,老大在進門的地方掛了綵帶佈置,歡迎媽媽回家,同時獻上姊弟倆準備的母親節禮物:小盆栽、兩朵玫瑰、卡片、巧克力糖。
嗯,母親這個身份,贏來一點不僥倖。於是我心安理得的、一口氣吃了五顆Lindt Chocolate Truffles,事後發現每三顆的卡路里是兩百二。
罷矣,剛割掉的那顆腫瘤,醫生說秤起來有一磅半。算是「西藥熱補」好了。
腫瘤?想嚇死誰啊?是大家都聽過,很多人也都有的子宮肌瘤啦。
來個「新聞小辭典」。子宮肌瘤是女性常見的良性腫瘤,沒生過孩子的女人也常有,但通常必須經歷懷孕階段,因為荷爾蒙的變化,才會令它與胎兒一起長大。如果沒有引起大量出血、疼痛等症狀,其實完全無害,不見得需要拿掉。到了更年期,女性荷爾蒙分泌減少之後,它自然會停止生長,但是否會變小、甚至消失,則因人而異。
動這次手術是一個「決定」。由於子宮肌瘤無害,我一直沒想白挨一刀。直到最近兩年,大概因為我實在太有女人味了,不斷營造它生長的環境,它比五年前生弟弟的時候,大了將近兩倍。躺在床上準備睡覺,它就會尖尖的突起來,好像在睡衣下面藏了一顆王建民的簽名球,而且還是軟式棒球,不是大聯盟的指定用球。
這種摸得到、看得到的感覺實在怪異。為了即將到來的夏天,我終於決定,就開刀吧。
由手術前
到
手術後
如此這般的壯舉,當然需要好好來記載一下。
鐵打的漢子,也禁不起三天的拉稀
是誰規定的,做腹部手術以前,雖然挨刀的不是腸子,也得把腸子清空。
我既不是漢子,也不是鐵打的,好險拉稀只有一個晚上,不是三天。
安然渡過,沒有想像中可怕。甚至想,也許這可以產生斷食療法的美容效果?
“SHE IS VERY TINY!”
各種跡象顯示,我是醫院裡的「小」病人。
手術準備室裡,高大的男護士拿給我病人穿的袍子,然後忍不住下了一句評語: “This is 10 times bigger than you.”
然後,年輕英俊的麻醉醫師(我沒蓋你)來了。他打開電腦,替我做麻醉前的例行病歷調查。
“Your weight?” 冷靜專業的口吻。
“98 pounds.”
“98 pounds?” 他的眼睛略略睜大。
“Um hum.”
“98 pounds.” 他冷靜專業的重覆一遍我的話,敲打電腦鍵盤。
我那很有蔡英文味道的婦產科醫師全副武裝,直短的金髮用手術帽罩住,臉上掛著自信又有說服力的微笑,雙手抱胸站在一旁。
帥哥闔上laptop,宣告我的麻醉藥使用病歷太少,而且 “You are very tiny”,所以他會特別小心。 (換言之,他決定以小兒科標準用藥?) 接著他說,他會在我的點滴裡面下一點「放鬆身心」的藥。話聲未歇,蔡英文拉腳那邊,帥哥推頭這邊,開始動了! 蔡英文的臉,散開成兩個,又回復到一個。我說: “I start to feel it already.” 蔡英文微笑點頭,居然有點邱義仁的神秘。
進了手術房,哇,真像電影,兩組大燈罩在我頂上,裡面坐了至少六七個醫護人員,還不包括跟在我病床後面進來的。蔡英文親手給我蓋上熱呼呼剛烘過的毛毯,真的很舒服。我問了一個聊天型的問題: “It’s so cold. How are you going to do it?” 她還是自信的微笑,答曰: “We normally put on a coat.” 帥哥在我頭後面說: “This oxygen mask is going on you.” 那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。
痛啊!
“Ms. Lee?” “What’s your name?” “How do you feel?” “Ms. Lee?” “What’s your name?”
底下的床會動,四周有好多人,弄不清楚幾個。X你Y的,你不是才叫了我的名字,還問什麼問?痛啊!!!不過我是乖巧的,我還是勉為其難的回答。護士滿意了。乒乒乓乓,四周的人七手八腳。床不動了。
“She is in a lot of pain.”
“She is very tiny.”
“OK.”
某人在我的點滴裡加了某物,啊 ~ 好多了,感謝科學。迷迷糊糊看到有一張床給乒乒乓乓推進來,“What’s your name?”…。
我快睡著了。嗶 - 嗶 - 嗶 -。什麼東西?一個護士跑過來。 “Take a deep breath.” 我照做。嗶嗶聲立刻消失。
痛啊,還是很痛。有護士注意到了,又是一陣“She is very tiny.” 大家顯然很擔心對我用藥過量。
疼痛稍減,我又快睡著了。嗶 - 嗶 - 嗶 -。又是什麼東西?又一個護士跑過來。 “Deep breath, sweetheart.” 我又照做。嗶嗶聲又立刻消失。我恍然大悟,原來剛才缺氧。(這個時候還能恍然大悟,我頗感自豪。)
數小時後,我與老公談及此段經歷,他非常意外我一醒來就覺得痛。所以我又恍然大悟了,那帥哥八成當真比照小兒科標準用藥。
不要懷疑,真的是ROOM SERVICE
上一次住院是2002年,這家醫院的頂級產後病房剛剛開張,那時對私人病房裡的淋浴設備、原木地板印象深刻。
這回,住院的原因不是生產,當然也沒有產後病房可以住,硬體設備相形陽春,可是軟體設備,經過六年,又改進了。其中最有趣的,就是吃飯。
護士給了我一張Menu。從早餐的各種雞蛋料理 (omelet、scramble eggs, etc.)、燕麥粥等,到午餐的三明治、簡餐,到晚餐比較複雜的entree、甜點,林林總總三大頁,六十多個選項。從早上六點四十五分到晚上七點都可以自由點餐,不管你吃幾次、吃多少、什麼時候吃。電話點餐的時候,廚房那頭接電話的人,當真說的是 “Hello, room service.” 飯送來,真的就送到病床前;吃完之後,有專人收走。與旅館唯一的不同是:不必給小費。
當然,醫院的伙食畢竟還是醫院的伙食,少鹽少油,肉類一律煮到十一分熟。不過,我覺得這真可以算得上「普通病房的貼心五星級服務」了。
又,老美重視榮譽制度,這裡也一樣。菜單上寫明了,歡迎探病的親屬與病人在病房內共進晚餐,每份八元,不限制點菜的範圍。(老中的話,大概就由病人多點一些,分著吃囉。)
讓我睡覺可以嗎?
醫院是沒日沒夜的地方。第一天晚上,我十一點熄燈就寢,希望止痛藥能讓我一覺到天亮。
止痛藥沒背叛我,盡忠職守的夜間護士讓我抓狂。每六十至九十分鐘,就會有一個護士來到:
“Ms. Lee! How are you doing?”
“Sleepy.”
“Ha ha, I know. I am sorry. I am taking your vital signs.”
最誇張的一次,是凌晨三點十五分,室友的護士來到,精神抖擻的喊: “Good morning!”
幸虧第二天晚上,她們只在四點半把我叫醒一次。
最痛苦的事
不能笑。
肚子開刀的人,只能用胸部以上的肌肉來笑,用到腹肌的時候,就..痛呀~。我發現,大笑,是絕不可能只用胸部以上的。我更發現,原來我是一個大笑姑婆。(!!)
忍~ 忍~ 忍~。
辦公室裡、朋友間流傳的大量email中,不少關於「一天大笑三次」有益身心健康的。一天大笑三次!這也太簡單了吧?我總想。但現在,我的人生終於遇到困境:
一天大笑三次?這也太難了吧!
這就讓我很想寫信去給我開刀的醫院了。幾小時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,躺在無聊的病房裡已經夠無奈,不看電視很難。那既然要看電視,釘在牆上的電視機,沒有好好過濾一下頻道與節目,就是醫院的大失職。醫院的電視竟有三個中文頻道,其中一台經常演氣死人的中國統戰節目(例如北京奧運的聖火傳遞),這我完全不反對,因為不想看就不要看嘛,很簡單。可是...一定要演Seinfield,Friends這種好笑的嗎?當然我們可以講,不能看就不要看嘛,可是...說得容易!按著頻道轉轉轉,稍作停留...就一分鐘...啊!..好笑啊..嗚..痛啊.. 。
忍~ 忍~ 忍~,一定要忍。
止痛藥真是偉大的發明
其理自明,毋庸贅言。
相信發明止痛藥、麻醉藥的科學、醫學家,絕對不是只有檯面上大家知道的人。不管你們是誰,小妹在此為你們「歌功」:
我們敬愛您、更懷念您、要向您獻上最敬禮...
不過,即使在止痛藥藥效最強的時候,也還是不能笑,不能咳,不能打噴嚏。我試過了。
洗個澡,乾淨回家
老美從來沒有淋浴的顧忌,管你生小孩還是開刀,只要有力氣可以淋浴,他們都很鼓勵。因此,雖然老公說我住院兩天以後,外觀「差別不大」(呃,這個是褒是貶,不可謂沒有疑義),我還是想洗個澡,乾淨回家。
等醫院的淋浴間等了好久,因為那天是星期六,院方在給地板上蠟。好不容易我的斥候四度探勘回來,告知淋浴間準備妥當。
淋浴間的設計也很人性化。有洞洞椅可以坐著洗(聽說去年紅衫軍天下圍攻的時候,為了怕支持者的小屁屁過於汗濕,也想過要提供洞洞椅給靜坐的群眾),也有一個類似穿衣室的空間,可讓陪伴的家人或護士坐著等。
因為怕病人燙傷,水溫定得很冷,但適應了以後也還好。洗完,頭髮乾淨了,身上舒爽了,精力也差不多耗盡,趕快回床上休息。
醫生的「出院許可證」來了。護士說: “Do you want me to get you a wheel chair? Or do you want to walk to the garage?”
可以坐輪椅?當然好啊。
於是乎,Bye Bye,令我非常滿意的Beth Israel。
復原時間六至八週
住院兩天,蔡英文來看我兩次。第一次穿著西裝上衣,第二次穿著皮夾克。酷酷的醫生,酷酷的穿著,她說話的神情非常有說服力,簡直有麻醉藥的功能。
據蔡英文說,我的子宮肌瘤直徑十二公分,重一點五磅。因為手術的開口必須足夠取出腫瘤,所以下腹部的傷口,也有十二公分左右。她說,裡面還有三層傷口,所以也有三道縫線。其中子宮外壁部分,因為肌瘤長在後半部,所以得把子宮翻出來,從後面切開、縫合。手術大約費時兩小時,出血量不算多。但總而言之,這次手術相當於一次剖腹產,復原必須小心為之。(值得一提的是,假如直接把子宮切除,手術的簡單度就會大大提昇,復原時間也會縮短。而且如果不想懷孕,沒有子宮對健康全無影響。這點蔡英文在術前曾經告訴我,而我也確實沒有生育的計畫,但我決定還是...「法古今完人」,選擇比較複雜的手術。)
復原的官方所需時間:六至八週。
這段期間預計最快樂的事:不能提超過10磅的重物。
預計最難的事:不能那個..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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