政治是權力的鬥爭,但小英的落選,卻是理想對現實的屈從。
從來沒有一次競選的結果,如這次總統大選一般,令許多人感到疲累。
「蔡英文是一個非典型政治人物」,很多人這麼說過,不論敵友。有些人認為,她「非典型」之處在她從政的資歷淺;有些人認為,她「非典型」之處在她與代表的政黨向來的形象不一致。我覺得那些都對,但她最「非典型」之處,在我認為,是她「不追求權力,卻勇於承擔權力」的這種,近乎金庸小說裡男主角的英雄特質。這使她在台灣政壇算計又矯情的文化當中,出類拔萃。有人認為她和馬英九人格特質類似,我認為是既不了解前者,也不了解後者。
蔡英文代表許多進步的價值觀。除了身為女性之外,她是唯一堅定反核的候選人,唯一公開支持同志婚姻的候選人,唯一拋出「大聯合政府」主張的候選人,唯一對於司法改革,說出「當事人程序正義」比「發現真實」重要的候選人。這些都是很理想的東西,不見得有利於選票的東西,在台灣選舉的混戰硝煙當中,連影子都變形的東西。
蔡英文的落選,代表台灣社會選擇繼續容忍近乎荒唐的司法,選擇留下大型耗能產業(國光石化捲土重來,相信指日可待),以正當化核電廠的必要性。代表台灣社會選擇一黨獨大造成的種種反民主現象,代表台灣社會選擇一個擁抱弱勢兒童,卻無力要求總統丈夫為弱勢團體進行更多制度性努力的第一夫人。
當然這些選擇有其原因。很大的原因是「九二共識」的大旗。政府說,沒有「九二共識」,不能和中國打交道。大老闆們說,沒有「九二共識」,台灣的經濟就毀了。
大家怕經濟毀了,於是選擇說「有九二共識」的馬總統繼續連任,其他什麼十年政綱、公平正義、非核家園,管它去。至於「九二共識」究竟是什麼,究竟存不存在,已經不那麼重要。台商說有、政府說有,就算它不是史實,說了四年,卻也已經成為我們必須面對的事實。(再四年,就不必勞駕大老闆們再出來說了。)
蔡英文在第一時間宣布請辭民進黨主席,接下來的中常會慰留聲聲催,謝長廷向大家預告「依她的個性,不會接受慰留」。果然請辭生效,留下一個半月時間做緩衝。
蔡英文小時候沒想過選總統,長大以後也是時勢造成。選舉,像封禪台的比武奪帥;沒選上,她像卸下恒山派掌門的令狐沖。
令人嘆息的,是民主選舉,到頭來真的只是封禪台的一場比武奪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