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凡曉得父母這是刻意說給他聽的，心裡非常不是滋味，但這安排如果能成，似乎也的確可以是大大的一樁美事。彥同那麼善良優秀，他的朋友大概也不會差到哪去，加上愛蘭個性簡樸、好學上進，貧苦清高的大學教授似乎和她再搭調不過了。何況吳平鎮是她恩師，如果他出面說媒，她說不定真的會答應下來。而他自己呢？成天不務正業的公子爺，只會喝酒出醜，這幾天一定連累她給人說長道短。越想越覺得心情落寞，皺著眉頭只顧吃飯。
昭若瞥了兒子一眼，溫柔的道：「凡兒，林家對你印象很好，宗婉甚至親身來訪，我們不好負了人家。」
子凡本來已經夠不高興，聽到宗婉的名字，不太耐煩的答道：「林小姐自女子法政大學畢業，在上海名流社會交遊廣闊，認識很多比我夠資格娶她的人。我何德何能，哪裡辜負得了她？」
柏淵眉頭一蹙，昭若攔住了丈夫，對兒子道：「你信不過我和你爹的眼光，但中意宗婉的不只我們兩個。你奉叔也覺得你們倆登對的很，就是平鎮和他老婆，對她也是讚不絕口的。」
子凡無奈的道：「媽，宗婉和我都只是作戲而已。她應付她爹，我．．」不好說是應付，只好改口道：「我們根本談不上認識，怎麼論婚嫁呢？再說她也該知道我心另有所屬。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了。」
柏淵和昭若一聽，只當兒子已經把他和愛蘭的私情告訴宗婉，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。昭若心想這還了得，再溫柔慈祥也難免心裡有氣，急道：「凡兒，去年一整年，你爹每封信都叮嚀你，拿到學位之後回家成親，現在你回來了，卻只顧著沉醉在過往的風花雪月裡，這樣應該嗎？你明知道我和你爹不會同意你和愛蘭成親，你卻私下告訴宗婉，這不是存心給自己父母難堪嗎？」
子凡訥訥的道：「我怎敢故意告訴林小姐什麼，只是我們的情況相似，算是心照不宣吧。我猜想她也有她的意中人。」
昭若鬆了口氣，心想兒子莫非是男人霸氣，不喜歡長於交際的妻子。微笑道：「宗婉才貌出眾，追求她的公子少爺當然不少。林家是體面的人家，他們千金若嫁過來，絕對不會黏三帶四的。虧你十七歲就出洋，不會那麼小氣老法，想討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婆吧？」
子凡一聽，知道父母又想錯了，只覺得雙方對於婚姻與愛情的認知實在天差地遠，反正怎樣說也說不明白，不如作罷。搖頭道：「媽，別再說了。總之我若結婚，一定要娶我愛的女人。」
昭若道：「凡兒，人生是很長的，你得想遠一些。夫妻感情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。」
子凡覺得頭痛欲裂，懶得再講，索性不說話，只光扒飯。昭若歎道：「凡兒，別太任性。爹娘只有你一個兒子，家裡．．」
子凡再受不了，把還沒嚼碎的一口飯硬嚥了下去，道：「媽，放過我吧。」
柏淵聽見兒子語氣無禮，不願繼續隔岸觀火，插口道：「子凡，你娘苦心相勸，是希望你自己醒悟，你別不知好歹。」
子凡眉頭一鎖，放下碗筷。冷冷的道：「我做錯什麼，要自何處醒悟？」
柏淵治家向來最重倫理，如何能夠忍受兒子目中無人的樣子，右手啪的一聲在飯桌上用力一拍，把碗筷杯盤全震得噔噔作響，罵道：「婚姻係合兩姓之好，上祭宗廟、下繼後世，何處提到男女私情？既是合兩姓之好，自然順父母之命，你要娶你愛的女人，你心另有所屬，所屬何來？」
若是十年前聽見父親拍桌罵人，子凡自然是會有所忌憚，但這時他已經二十多了，只是不慍不火的答道：「我心裡只有愛蘭一個。她願不願意我不知道，但我非她不娶。」
柏淵雖早知道答案，聽他當面說出來，仍是氣得七竅生煙，大罵道：「你和愛蘭門不當戶不對，如何成婚？愛蘭非但不是漢族，甚且不是婚生，你想娶她為妻，我連婚宴都排不齊全，叫爹娘臉往哪擺，如何面對列祖列宗？」
(36)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