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愛蘭覺得胸口給狠狠戳了一矛,抓著旁邊史華茲的手,發起抖來,求助的望著蕾貝嘉。蕾貝嘉憐憫地把蓋在膝上的披肩裹在她肩頭,但沒對她丈夫說半句話。車上靜寂無聲,愛蘭咬著牙深深吸了口氣,天涯茫茫,朋友見死不救,嫂子不敢收容,越想越是忿忿不平,怫然道:「停車!」



溫儀生嘆道:「我美麗的姑娘..」

愛蘭柳眉倒豎,怒道:「我不是你美麗的姑娘。我根本後悔尊重過你!友誼和生命,為了生意,都可以擺一邊去!...那些剛和你見過面的,才是最該受到懲罰的人,但你卻要給他們更多好處,不公不義,沾血的錢!」 史華茲拉了拉妹妹。她用力把他甩開,繼續道:「憑了什麼?..可不可以只為了救一條無辜的命?或任何一條命?...說的真好!這無關對錯?...哼,這只關係錢和立場。我替你感到羞恥!」


史華茲央求妹妹要她別再說了,溫儀生苦笑搖頭,表示並不介意,閉上眼睛。除了汽車引擎和愛蘭偶爾的啜泣聲,只剩一片沉寂。座車繼續朝愛多亞路行去,溫儀生張開眼睛,轉過頭和司機打了個左轉的手勢,蕾貝嘉對愛蘭眨了眨眼。


 


座車在距離史華茲家還蠻有一段路的街角停下。史華茲見主人下了車,只得硬著頭皮跟著下,正要為妹妹開車門,溫儀生卻攔住了他,自己過去替她開門,伸出左臂,溫文的道:「密司程,我可以嗎?」 愛蘭不知他究竟決定如何,聽話的伸手挽他胳臂。只聽他又道:「天氣不錯。杰弗瑞,你不介意我到你家坐坐吧?內人和我,好幾個月沒看到芮妲和你那兩個小孩了。」


史華茲藏不住心中感激,用力點頭。雖然溫儀生嘴上沒有鬆口,此行當然是因為他想親見子凡一面。而下車徒步,大概是怕開著十二汽缸的車子太招搖了。蕾貝嘉過來挽著他的胳臂與他同行,四人朝家裡走去。


到達史華茲家所在的街區,一輛卡車突從他們身邊疾駛而過。史華茲皺了皺眉。這裡路窄而且都是民宅,除了牛奶車以外,鮮有其他商業用的大車進來。拐彎到了史華茲的宅第,映入眼簾的是停在門外的警車。


史華茲看見三名巡捕正在他家門口到處查看,芮妲帶著一對兒女站在一邊,鐵青著臉上前探詢。巡捕們表示他們在抓亂黨,史華茲瞄了妻子一眼,芮妲向他搖了搖頭。領頭的西捕微微一笑,從麻袋裡夾出一件染血的襯衫,上頭全是泥沙。史華茲朝停在一邊的警車看去,沒人在車上。他略略鬆了口氣,著那名西捕,問道: 「怎麼?」


西捕還沒開口,溫儀生已經上前來了。他們在馬球場上見過面,那巡捕認得他。當下對史華茲的勢力有了一番新領悟,避重就輕的道:「昨天傍晚,有人看見一個叛亂份子負傷逃往這裡,我猜他可能躲在你家庭院裡。我在花叢下發現這個,」他把襯衫揚了揚。「我很高興府上無人受到傷害。」


子凡的襯衫是他親手埋在花叢下的,史華茲明白對方話裡的弦外之音。正在思索個合適的數目行賄,溫儀生已邀請那三個巡捕改天到馬球俱樂部球敘。西捕爽快的一口答允,將襯衫還給史華茲,領著兩個屬下離開。


史華茲匆匆和妻子兒女交換了幾句話,急忙趕到愛蘭房間窗外,循著子凡可能脫逃的路線尋去。圍牆牆垣上面有些許血漬,觸手還有點濕,證明他確實翻牆逃走,但是到外頭查看,卻一點痕跡都沒有。穿過馬路,終於在街角看見幾滴可疑的血點。他猛地想起剛才瞧見的那輛卡車。那卡車的車上有棚,蓋得密密實實,如果載了人也看不出來。


他又在房子四周尋了幾遍,垂頭喪氣回到客廳。眾人知道他什麼都沒找到,蕾貝嘉打破沉默,試探地道:「也許他成功了。」 史華茲推了推眼鏡,瞥見旁邊愛蘭紅著眼睛,臉上流露著對奇蹟的渴盼,移過去摟著她的肩膀,沒有答話。


溫儀生問道:「你覺得他在剛才我們看見的那輛卡車上?」史華茲含淚點了點頭。


愛蘭軟綿綿的往哥哥身上倒,芮妲痛哭失聲,溫儀生陷入沉思。巡捕房出動警車,抓到人卻一聲不吭,只有一種可能。中國軍方和他們協調好了,嫌引渡曠日廢時,直接把人綁到龍華的軍部去,免受租界法律程序的限制。換句話說,幾個巡捕來史華茲家搜索只是個幌子,拿物證企圖威脅則是貪小便宜、自不量力。猶太人亡國幾千年,在基督教歐洲和回教中東都受盡迫害,他痛惡人受到非人的待遇,彷彿人的價值不存在,連公平公開的審判都不值。


他捻著八字鬍,回憶兩人的相識相知,特別是首次見面,年輕人出類拔萃的自信風采,和上回在他家宴結束後,書房裡有關中國未來理想的一段對話,不禁悵然。事情很難,但既然來到,他便不能只是袖手旁觀。緩緩的道:「Von是我遇到過,最傑出的年輕人之一。他有一顆最美的心。我能做的也許不多,可是一定盡力。我在廣東幫的人脈不廣,但米榭此刻在上海...今晚我將以電話連繫他。」


 


**第二十二章完**


(66)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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