超無聊的補教人生怎樣都演不完，連坐在地球另一面看家鄉新聞都躲不過。無聊事毋庸多談，倒是此事激發的「大老婆情結」引起我的興趣。
嚮往安定、先入為主是人性的一部分，我想這是東西方社會在三角習題裡，偏向支持「大老婆」的最初原因。好比系列電影如果能由同一批演員擔綱，電影公司一定儘量使用同一批演員。就好像哈利波特電影一路演到第七部，如果突然換人演哈利波特，不管是不是那位大男生演員的影迷，多少都會覺得有些不太對勁。
可是一面倒的支持大老婆，動不動將第三者「狐狸精化」與「妖魔化」，似乎就是華人社會的特殊現象了。很難不認為這與中國傳統禮教對女性情慾的約束，沒有絕對關連。
中國社會的男女平權從民國革命開始制度化，至今走完一百年。然而從「補教人生」這種真實社會的戲，到「夜市人生」這種虛構的戲，大老婆情結，儼然還是台灣這個高度開放社會裡的民間宗教，這對男女平權，是相當大的諷刺。各種名人的緋聞要能「圓滿」落幕，劇本幾乎清一色是這麼走：大老婆公開相挺出軌丈夫，能否認則否認，不能否認則宣誓原諒；輿論方面，撻伐情婦多過丈夫，非常同情大老婆。而中間那位人夫，則是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。當然人夫也很難全身而退，但是比起情婦或大老婆，他受的只是輕傷而已。成龍、王世堅、吳育昇的外遇，都是如此。他們的形象受損，但保住婚姻留下錢財。而美國社會裡的老虎伍茲呢？落到離婚、預計付出天文數字贍養費的下場。他的情婦們在媒體上不斷爆料，輿論雖然也不支持，卻沒有道德責難。
一夫一妻制把兩人綁在一起幾十年，從生物演化的角度來看，是違背人性的。一個健康有吸引力的成人，為何會想要只和同一個異性交歡呢？完全不符合繁衍基因的生物本能。即使撇開演化的角度不管，單從享受性愛的方面來看，也是一樣：同一個伴侶「把戲」有限，理當是會想找其他人試試。讓夫妻二人忠於彼此的，必須是愛情 ── 預期對方將因自己的不忠受到傷害，所以選擇忠於對方的那一份體恤。愛情與性，在若干層面相輔相成；其他層面，完全背道而馳。
吊詭的是，中國社會對於男人性需要的容忍度，遠超過對女人的。男人戴綠帽，和女人被劈腿，街坊鄰居親戚朋友的反應就是不一樣。婚姻與外遇，本來都只有當事人才明白，在受到傳統禮教潛移默化的社會裡，卻經常變成可受公評之事；而用以公評的出發點，對男人情慾的諒解多些。
情婦一定很可惡嗎？大老婆一定很可憐嗎？
如果「勾引」有罪，那另外那位管不住褲檔的，罪不會比較輕。如果「背叛」可鄙，那索然無味的婚姻，同樣需要檢討。三角習題從來不容易解，「妖魔化」所謂的第三者，替婚姻裡出軌的一方找台階，替沒出軌的一方，找婚姻失敗的現成理由。這樣，很沒長進。
(照片為波士頓 Back Bay 地區街景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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