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雨。
攝氏十一、二度的低溫。
明明是七月酷暑。
這樣惡劣的天氣,怎麼會有人想帶小孩去爬山?
一般來講是沒有,除非你已經來到阿拉斯加,並且已經繳了參加導覽的費用。
離開舒適的遊輪,我家四個,加上兩小的姑姑與阿姨,和同行旅客四人,搭乘導覽員的廂型車,來到山腳下。雨勢很大,我們在原本的防水外套上加穿斗篷,開始五英哩的溫帶雨林和冰河導覽。
論景觀,其實隨大多數人坐巴士到遊客中心看冰河就夠了。那裡的景致最好,更有詳細的資料解說。但坐車去看的風景,和憑兩條腿去看的風景,因為過程不同,感覺也不一樣。多一分努力,多一分滋味。
何況大雨漱洗過的溫帶雨林,青翠如詩。
溫帶雨林的植物,對成長在亞熱台灣的人來說,比較沒有那麼特別。當然種類有異,但那種「有土就有綠」的概括意象是一致的。高有樹林、低有灌木,野花和蕨類蓋滿山坡,苔蘚見縫即生。整個雨林充沛著生命,沒有一丁點的荒蕪。
比之亞熱帶和熱帶的綠,溫帶雨林的綠,少有毒蟲毒蛇的威脅,罕見汗流浹背的黏臭。那美,又更純粹了。
在寧靜的溫帶雨林中停下腳步,閉上眼睛,聽雨。
一行十人,連同導覽員,沒人吭氣。穿越阿拉斯加清淨空氣的雨水,浠溹落在葉上、枝上、泥上,是生命孕育的聲響,子宮裡羊水的波盪。
瀑布湍流,是寧靜雨林裡僅有的急性子。身體已經呈現火紅的Sockeye,奮力相搏,血液裡是幼魚時代舊家的記憶,急急歸鄉,是用性命繁衍下一代的不可不從。
據導覽員說,這片溫帶雨林大約二百五十歲左右。北美洲西北部的溫帶雨林也大約是兩百五十年發生一次森林自燃;摧毀部份的森林,而後重生,周而復始。如此說來,當這兩尾鮭魚的下一代回來產卵時,家鄉也許已經換上新的模樣?
遊輪甲板上所見的冰河,如夢似幻。再加油!就要走上山頂了。
山頂上的風光,肯定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