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話中我對你說：好久沒寫情書給你了。幾次想提筆，都不知寫什麼。
你無奈笑言：是啊，沒話說了。
記得嗎？戀愛時代我們分隔兩地，每天講越洋電話。開車兜風，一路上沒完的笑語和爭執。記憶裡不曾有過一天空白。一天不能說話，我們一定事先讓對方知道；否則，一定千方百計連絡彼此。剛結婚那幾年，我們因為一起工作，從早上起床到晚上闔眼都在一起。話呢，永遠有的說。
曾幾何時，我們聊天聊得少了。孩子睡了以後，我們一人一台電腦，看新聞、玩遊戲、寫mail。近午夜，我們各自回房睡各自的，先睡的人察覺後睡的人到了，也許翻個身，睏聲道個晚安，接著你打你的呼，我做我的夢。早上七點鬧鐘響，我起床，打點孩子上學；你洗澡，準備上班。一直到孩子出門，你頂多就和他們打個五秒鐘的照面。你出門時，我不是又已經回到電腦前，便是在做家事。
我們唯一在家門外面獨處的時刻，是每週孩子在中文學校裡的兩小時。我們有時上賣場、有時兜兜風、有時隨處走走晃晃。可我們聊天的內容，99%是我們的孩子、我們的家。曾經只屬於我們兩人的天南地北無所不聊，隨著家庭成長所伴隨的壓力，不復存在。
你出差，我心裡只想著孩子飯吃了沒、澡洗了沒、功課做完沒、校內校外的事有沒有落了進度。你不在家這件事，我卻忘了。而你呢？你從前一向下了飛機、進了飯店，第一件事先打電話給我，現在卻沒想到。
是感情太穩定而平淡了？是愛情與人生的必然進程？也許。
但何必要是？
我想人到中年，家庭和樂小孩正常，可能或多或少都免不了出現婚姻冷感。倒不是靈魂裡原本欠缺什麼，而是兩個獨立的個體，隨著生命成熟，靜默、秘密的，漸漸感覺到彼此不再互相需要。這種獨立固然是對自我的一種保護，但相對的，感到不被需要，卻是對自我、對彼此的一種侵蝕。
我想告訴你，我知道你的好。我不知道自己是否「需要」你──就像你說，我如果沒有你，照樣可以過得很好。也許不錯。但我知道有你的人生，是更完滿、更無憾的。
我也想告訴你，我和孩子都很珍惜，你做為一個丈夫、一個伴侶、一個朋友、一個父親的好。你對我們而言，從來不只是一張飯票；雖然你的薪水，確實是很重要。
我更想告訴你，我們應該約會了。趁著天氣還好，深秋之前，再來一次午餐的約會吧。這次，讓我們專心彼此，心無旁騖。我想坐在你的腿上，環著你的脖子，用打心裡亮出來的眼睛，朝著你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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