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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,一個長年主張台灣意識的人,參加了波士頓辦事處舉辦的建國百年國慶酒會。


非但如此,我還是一個極好的來賓。當台上的酒會主持人用指責的口吻要求大家安靜時,我是少數沒被罵到的幾個。(至於絕大多數被罵到的人,自己並不知曉,所以當然也沒安靜下來。)


更有甚者,我還是極盡本分的參與者。唱美國國歌的時候,我以右掌護心,因為我曾宣誓成為美國公民,而且我贊同美國的立國精神;唱中華民國國歌的時候,我從頭到尾跟著唱,因為那是來自遙遠家鄉的歌、是我這一代人,共同唱過千遍萬遍熟悉的歌。


另外,酒會大廳牆上用投影幕演的宣導短片,我也認真看了。那是一部介紹台灣成就的影片,從頭到尾不斷出現三個大家認識的面孔:馬英九、周美青、蕭萬長。以戲份輕重而言,馬是唯一男主角,周是小配角,蕭是臨時演員。


 


我必須承認,在國土之外眾人唱國歌的感動。可是我也必須強調,活動內容帶給我的感慨,更多。


甚至現在寫起這件事,還有若干遺留的雜亂情緒。人生種種階段的記憶,翻閱舊照片似的在腦海裡閃過:解嚴之前的學生時代、充滿異議精神的大學時代、兩岸較勁的留學時代、遠嫁他鄉生了兩個小混血兒之後,人妻人母的時代。


台灣是我的娘家,我永遠歸屬的母國;美國是我的夫家,我歸化以及現居的國度。


國家,當你離開之後,她所具有的特殊意義,無可比擬。可這個國家的概念,對來自台灣的人來說,卻是如此不清不楚。


國慶日上一回和我有關,是二十多年前唸高中的時候。和許多其他公立高中的學生一樣,我被動員去總統府前(台北市以外的,就是市政府了)排傘帽,高喊中華民國萬歲。但是中學畢業之後,我二十多年沒唱過國歌,沒看過升旗。


國歌開口便唱「三民主義、吾黨所宗」,國旗裡老大一顆青天白日黨徽,明目張膽的黨國不分。是的,國歌國旗有其歷史背景。但什麼東西沒有歷史背景?歷史造成的不適當,不能改嗎?黨國不分是嚴重戕害民主的現象,動不動以民主成就為傲的台灣,居然不改?


這問題早被提出多年,始終無法逃脫藍綠對峙的宿命。可當你放下大中國情結,這國歌國旗,分明一點意義不剩!為什麼它改不了?因為台灣缺乏正視自己的勇氣,缺乏堅持對錯的純真。


 


就說「建國百年」這件事吧。政府花了很多錢,動員許多媒體,到處宣傳。但是建國百年與今天的台灣民主,它真正的關連在哪裡?官方說法了無新意。波士頓國慶酒會的一位致詞者,甚至從國父革命、蘆溝橋事變、對日抗戰、國共內戰,一路講到希望有一天統一中國。(好險沒用「共匪竊據」或者「反攻大陸」這樣的字眼。) 


如果沒有孫逸仙,真的就不會有民主台灣嗎?我強烈質疑。


就算沒有孫逸仙推翻滿清帝制,二次大戰照樣會發生,日本照樣最後會輸,中國共產黨也照樣會興起。而美英蘇在重畫世界版圖之時,於太平洋地區利益最有切身利害關係的美國,既不贊同帝制又不同意共產,會怎麼做呢?以美國政府歷年處理外國事務的方式來看,它會扶植成立民主台灣。台灣的歷史會不一樣,更好或更壞很難說,但民主的最終道路,會是一致。


於是「建國百年」這事,就變得很無稽了。除了「百年」這整數有趣以外,它和台灣的關係,微乎其微。


 


當然,以「百年」這有趣數字做名目,搞慶典大家熱鬧熱鬧,其實也無傷大雅。然而親身處在酒會裡「既藍又統」的氛圍,不禁讓我感慨,國家定位的問題一日不明,整個行政體系的價值觀,就一定是精神錯亂的啊。


可是,國家定位的重要性,大家在乎嗎?如果奇摩新聞下面的表情符號可以代表民意之一二,台灣人對此問題普遍感到冷感厭倦。因為只要有人發表與這有關的言論,好像投給「無聊」的人,總是最多。


也許大家會想,這問題都是藍綠政客炒作出來,本來沒有問題。也許大家會想,這問題本來有很多人在乎,因為被政客搞到爛,以至於麻木沒力。


什麼事都可以怪政客,但滋養政客的是誰?


怪不了別人。政客不過是社會的產物而已。


 


 


國慶酒會那天,冗長的致詞終於結束之後,大會主持人邀請大家跟著唱「中華民國頌」。整個晚會過時又偏頗的價值觀,至此登峰造極。我望著台上兩位年輕的聲樂學生,心想,他們在美國多年,對這首歌的歌詞,了解領會多少?更離譜的,是當我把它拿出來當奇聞分享時,居然發現其他地方、甚至台北的國慶活動結束之後,也唱「中華民國頌」。而且在洛杉磯僑界唱歌的不是別人,是第一夫人周美青。


自然,我沒有跟著唱。雖然這也是從小唱過三千遍、做夢也會唱的歌曲,但是它所代表的意義,已經完全超乎我能容忍的限界了。


 



*圖片引用自資深攝影記者謝三泰先生,在臉書上公開讓人分享的舊照片。*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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