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私定
中秋節後愛蘭自覺沒臉見人,每天一大早溜到吳平鎮家,磨蹭到天黑以後才回去,和誰說話都是敷衍了事。耳語雖然追著她到吳家,但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,也許因為在那兒她算是有份工作,名正言順的緣故吧,對於別人道她長短,她比較能夠不放在心上。
轉眼半個多月過去,她每天像個小寡婦般深居簡出的,刻意與子凡避不見面,就連他輾轉送來的信和小書,她都忍著不拆。但小君說要幫她燒了,她卻也捨不得,小心翼翼的把東西收在床頭邊的書箱裡,夜闌人靜的時候偷偷地拿出來,放在枕邊伴她入眠。
她把所有的愛憎全壓抑在心裡,話少,人也清瘦了些。本來已經夠苗條的她,一瘦下去更顯得弱不禁風。吳平鎮一方面看不過眼,一方面想找機會讓她和彥同的教授朋友在不造作的情形下見面,便建議她去彥同那裡玩幾天散散心。
同住一個屋簷下,總不可能一輩子對子凡視而不見,就算搬去吳家也還是太近。她覺得吳大夫這想法倒也值得試試,當真去了一趟上海,甚至拜託彥同夫婦替她探聽工作。彥同的朋友她也見到了,禮貌害羞的書生,很溫文的一個人。最重要的是他和她一樣是自由人。老母親住在湖南鄉下,他是苦學出身,全家族就出這麼一個知識青年,他看中意的姑娘,就算一窮二白又是半個洋人,也沒人能夠隨便說個不字。可是彥同巧心安排了他們一起在家裡吃飯,她卻從頭到尾忍不住想著李子凡。那男人看來溫厚可靠,言談頗有見地,長相斯文秀氣,可她無論怎麼努力都提不起那點熱情,更想像不出與他的身體親近會是如何光景。
結束上海行,回到宅院裡又已經好多天了。想見子凡的慾望非但沒隨著時間經過減少,反而一日比一日強烈,連覺都睡不好。天還沒亮,她再次睜著眼睛躺在床上,下意識的從床頭邊的書箱裡把他的書信摸了出來。
帕子裡包的明明白白是一本書,但她一直沒把包著書的巾帕解開,也一直不知道他究竟送的什麼書。那棉帕子在臉上搓磨的感覺細膩中帶點粗糙,她不由得想念起他的吻。
她感到一股令人臉紅的燥熱,竟不住地回想河邊他濕透了的襯衫下面,肌理分明的胸膛,好想黏在他身上,抱他吻他。她坐了起來,有些惱恨自己的毫無羞恥,狠狠拔下兩三根頭髮,彷彿可以稍稍澆滅心裡慾火似的。
她從溫暖的被窩裡爬了出來,已經西曆十月底,凌晨很清冷。她推開窗子,外頭露水很重,又濕又冷,天亮以後一定是個多霧的早晨。她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,感覺腦子清楚了些。房間另一邊的小君還睡得打呼呢,她體貼的把窗戶關上免得把她冷著,在書桌前坐下,端端正正的將他的書信放置眼前。虔敬地像是進行典儀,她終於拆開他的第一封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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