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柏淵雖不是大夫,活了這把年紀,常識總是有的。一見方子上全是墮胎常用的傳統漢藥,臉色大變。


易英杰咬牙切齒的罵道:「李子凡這浪盪子弟、衣冠禽獸,先是淫我妻子,再唆使她殺滅孽種,現在不知把她藏到哪裡去了,還不快點把那淫婦交出。」


柏淵聽他用詞不堪,心想這年輕人若非太不厚道,便是氣昏了頭。這指控未免狼藉了點,兒子年少輕狂,教宗婉珠胎暗結雖然不無可能,但說逼她下胎誘拐她離家這種喪心病狂的事,相信還不至於。見子凡忿忿不平的想替自己辯解,怕兩人年輕氣盛又打起來,抬手阻止了他,對易英杰道:「令尊與我曾以兄弟相稱,宗婉則喚我表姨丈。打她還是小姑娘時,我便看著她長大的。她離家時身體可好?」


父親軍隊裡的袍澤和國民黨內的盟友多得很,其中卻沒有親左的。易英杰朝柏淵打量了兩眼,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話,不置可否的道:「幸虧我發現的早,她連藥都來不及抓,要不,豈非給那洋婊子害了!」


柏淵聽到「洋婊子」三個字,大吃一驚,沒有餘暇惱怒易英杰的無禮,趕緊把那張藥方拿到眼前。他對愛蘭的字跡不熟,無法從一個方子裡辨識,但瞧兒子表情,卻知易英杰所言非虛。他出身望族,幫附近人家調解糾紛是常有的事,什麼稀奇古怪的難堪故事沒聽見過,但自己兒子涉入別人家庭,誘姦有夫之婦、使人墮胎,這些按照刑律要處刑的重罪,卻是連作噩夢也不曾想過。睜著銅鈴大眼怒目盯著兒子,子凡卻只搖了搖頭,臉上毫無赧色。


柏淵略感心安,子凡遵奉四維八德雖然不像他一板一眼,卻向來敢做敢當,大原則也一直掌握得住。只是宗婉瞞著丈夫打胎,方子又是愛蘭所寫,到頭來就算能夠證明兒子清白,光是鄰人親友的捕風捉影,也足夠令一家人焦頭爛額。緩緩道:


「宗婉尚且待字閨中之時,確實與子凡有過婚約,但那是三年多前的事,而且是雙方父母安排。子凡與程小姐青梅竹馬,不願奉父母之命成婚,為此遭我杖責並且逐出家門。此等不光采之事,我自不會憑空捏造,更不會去張揚,但醜事傳千里,街坊鄰居無人不曉,你隨便打聽都能印證。」


「婚約之事,大哥已經和我說明。我不是度量狹小的人,不會計較這種陳年往事。但令公子既然早有意中人,又去引誘我妻,豈有此理?先不婚娶,再行狎戲,罪加一等!鑄成了大錯,她去向他求援,他竟勾結密醫企圖墮胎滅跡,這種獸行,李先生若還要執意迴護兒子,易林兩家都不是等閒之輩。」


柏淵捏著手上那張方子,微微抖顫。


歐陽奉道:「就算是會堂公審,也得聽聽雙方說法。易林兩家都是名門望族,易家公子一定也是講理的人,不會要我們只信一面之詞吧?」


「成!」易英杰怒道:「看他還有什麼話說!」


子凡一肚子火,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故事湊的有七分像,料想是林宗文從中挑撥,借刀殺人。廂房外面空蕩蕩的看似無人,他卻很清楚四面八方都有耳目,嘆息道:「英杰兄...」易英杰不屑的冷哼一聲。子凡關緊廂房的門。


「我和宗婉解除婚約之後只見過幾次。日前她確實因為有孕在身找我幫忙,愛蘭以墮胎乃不仁之事,原本不願相助,但因孩子的父親...」述說宗婉的隱私還是讓他遲疑,可是淫人妻子的罪名非但毀他個人,尚且有辱家聲,他可背負不起。顧不了這麼許多,繼續道:「但因孩子的父親是個洋人,既然一旦出世便瞞不過,與其讓她們母子受罪,不如趁早讓宗婉自個兒決定胎兒去留。於是愛蘭寫下這個傳統漢方,並親自向她解說用法和各種風險,再三叮囑她謹慎行之。」


眾人鴉雀無聲。歐陽奉不由得想起程心梅。瞥了柏淵一眼,正巧他和子凡的側臉一前一後的。兩人就五官細看雖不頂像,這麼對照之下卻很神似,子凡的黑髮和柏淵鬢邊的花白給他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。


易英杰恨恨的踱起步來,似乎子凡剛說的話比他之前理解的還要令他憤怒。大吼道:


「你們李家仗著人多,盡編些謊話騙人。瞧你撇得一乾二淨,哼,什麼洋人,你倒去指出來對質。」


子凡無奈,心想他再這麼逼下去,這頂綠帽戴起來只會越來越刺。四合院各房面對面的設計,秘密原本就藏不住的,這些事情一旦說了,便永遠會在村子裡流傳。


「英杰兄,有些事不適合由我來講。」


易英杰繼續忿忿然的踱了一會,突然沒來由的怒喝一聲,接著便像個洩氣皮球般垮垮的坐了下來。子凡直覺的認為,他早就聽過有關米榭的耳語。


(23)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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