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柏淵操縱槓桿。「趙芷青女士家裡發生的案子,因我人在南京軟禁中,無法頂替,你抓著凡兒的小辮子,阿奉和一干朋友不敢隨便吭聲。」


「大哥的意思?」


「你明白。」


易鳳喜走到窗邊,望向外頭無垠的黑夜,陷入長考。子凡抵死不從,這件案子若能如此作收,在他來說本來應該是求之不得,可是他並不感到釋放重負的快樂。柏淵曾經和他情同兄弟,一直是他敬重的友人,說要砍他腦袋...他捏捏右手的指關節。甚至子凡...他想到早上處決的人,心思紊亂。不論刑場或戰場,人死都是丟掉臭皮囊一具,可是不同、大大不同。戰場上的降兵,他沒想過殺戮。而那些關在龍華的叛亂份子?他察覺到心裡的黑白池水有些翻攪,變灰混濁了,阻止自己再想下去,把思緒轉到兒子身上。..莫非青幫的何飛受林家之託,報復宗婉之死?不,林省身做事從不如此明目張膽,對付英杰也沒那麼容易,他在軍中。可是英杰自己...英杰如果知道了這些,會怎麼做?他感到陌生的情緒在心裡蔓延。


「大哥,子凡身上揹著兩條人命,」易鳳喜道,語氣謙卑:「我求他幫英杰脫困,並非刻意陷害..」看見柏淵皺成一道的濃眉,沒敢再說下去。


柏淵氣得發抖。這是說讓子凡在被槍決的同時,順便替易英杰頂罪?原來人命在對方眼裡可以計算替換,就像莊稼和貨物,只除了他自己和他兒子的以外!更何況子凡開槍非他罪愆,死了那個特務,只能說是天意。顫聲道:「鳳喜兄,你知道我的為人。如果凡兒有錯,我絕不會姑息。若你堅不放人,成!讓他公平受審。」


這自是易鳳喜無法同意的條件。如果那麼做了,他便保不了英杰,甚至連自己都惹上禍事。他開始明白心裡那股增生的情緒..是慌張。他再一次被落敗的惆悵佔據。


「英杰有他的志向。」柏淵乘勝追擊:「我願意賭上自己的命,為了我兒,也為了他。」


易鳳喜很是難堪,知道柏淵是拐彎抹角罵他。「大哥..」他頓了半天接不下去,子凡那滿嘴鮮血的狂妄笑容又盤踞他腦海。那年輕人有理由笑。因為他贏了,在最不可能的劣勢下贏了。易鳳喜突然感到疲憊。「大哥,您的公子...要得。」


難道一切已經太遲?柏淵面部肌肉抽搐,害怕兒子已然遇害。


「子凡他..」易鳳喜遲疑片刻,找不到詞彙。「子凡他..不曾低頭。他的情況很糟,就算離開這裡,也不見得...」


果然兒子受了刑求..下令的人和自己曾是過命的交情,一起豪氣干雲地立下捨身救國的志向!柏淵瞪著銅鈴大眼,繃著臉一言不發,胸口發疼。


易鳳喜垂首道:「大哥,對不起。」


柏淵強忍憤怒,道:「子凡不是你們清除異己的對象,相信鳳喜兄應該已經明白。人命無價...鳳喜兄,你應該能夠體會我的心情...」他鬢邊的華髮閃閃發亮:「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...我寧可折壽二十年,換他少受一天苦。」


易鳳喜說不出話來,那股孤寂的感覺又更冷冽了。兩人的友誼沒有挽回的餘地,釋放子凡是他心靈唯一可能的救贖,扣留柏淵則可以讓他立於不敗之地。他從口袋裡拿出子凡拒絕接受的自白遞上,低聲道:「既是如此,還望大哥成全。」


兩頁的文件,柏淵一望即知並非兒子的筆跡;讀了幾行,文筆語氣也不是兒子的,再看見紙張一角濺了斑斑血點,哪裡還讀得下去。硬把快掉下來的眼淚往肚裡吞,將文件還給易鳳喜,道:「全按你意思。等你擬妥,簽名或是抄錄,我立刻動筆,絕無二話。我只有一個條件..讓我見見凡兒。」


 


**第二十六章完**


(76)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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