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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飛心情甚佳,但顯然沒打算久待。向主人和幾位認識的貴賓敬過酒以後,留了禮,便準備告辭。子凡送他出門,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柬,道:「這是林家託我帶來的禮,在你父母面前不方便。」


子凡搖頭不受。薄薄一封信柬裡裝的絕對不是普通禮物,他毫無意願接受買通。


何飛笑道:「若是東西沒點份量,我絕不會答應林省身帶來,但我沒意思要當和事佬。其實這算不上禮,是他們欠了你的。換作我是你,便會當仁不讓收下。而你若還是氣不過,想把林宗文的眼睛挖出來餵狗,我何飛也樂意效勞,兩不衝突。」


子凡猜想何飛一定拿了林家好處,不由得懷疑他向來自豪的江湖傲骨已經軟了。微笑應道:「若能把他的眼睛拿來給我換上,我倒真想請何叔幫這個忙。」


何飛不知他的左眼已近全盲,拍拍裝匕首的皮囊袋,笑道:「行!但就怕林宗文的眼睛好色,尊夫人不喜歡呢。」


子凡咧嘴一笑,心裡卻不免酸楚。想想橫豎沒打算找宗文報復,不收禮倒顯得心胸狹窄,反讓林家多心。罷矣。伸手接了過來,心想一定是厚重的禮金,正準備單收零頭,拆開一看,竟是禾豐行的執照和股份讓渡書,不禁呆了一呆。


禾豐行在被查封期間被投機商人透過關係以低價買走,幾經努力都要不回來。父親本已決定放棄,另設公司東山再起,林省身新任工務局華董,比他們有辦法的多,不知如何買了下來,轉手讓回給他們。他在眼角裡瞥見小君和莉紅忙進忙出的收拾酒席殘局,四合院裡靠他家吃飯的,不僅是他們李家的人。他獨自一個扛不起龐大的家計,父親的事業回到他們手上,儘管百廢待舉,這份禮仍然不同凡響。


他把文件平平整整放進衣袋裡,正色道:「謝謝何叔。還請轉告省身表舅和宗文兄,改日我必親自登門道謝。」


何飛早料到他會這麼說,抽了口煙笑道:「這個自然。不過道謝嘴裡說說就好,放在心裡就不必了。」


子凡不得不同意何飛的話,苦笑不答。想想除了宗婉之外,自己其實也沒信賴過林家的人,又如何期望他們真心相待。憶起宗婉,突然想到她過世已經快滿一年,卻不知在橫濱的易英杰是否已經走出陰霾。他寄來的信從未提過女人。


何飛道:「再過一個月便是小婉的忌日。前後幾天,南京政府也許發生不大不小的事。」


子凡狐疑的瞧他。是指易鳳喜?林省身委託何飛報宗婉之仇?


何飛刺探他道:「鷸蚌相爭,漁翁得利。」


覷黑的地下室裡易鳳喜炯炯有神的眼睛燃著火,他無法否認自己希望看見他為一年前的事付出代價,卻絕不是暗殺。何況他們也都曉得,因為易英杰與共產黨的關係,國民政府對易鳳喜的疑慮已深。雖然沒有更動他的少將軍階,卻給他按了個參議的虛銜留在南京,麾下既無軍權,也有就近監視的意味。所謂英雄不許白頭,美人不堪遲暮,失了軍權的易鳳喜,那折磨也算久久長長,又有何撻伐的必要。他聳聳肩,自言自語:「除惡務盡,報仇雪恨,都是癡念。」


何飛側頭打量他,帶著一抹揶揄,幾許敬意。從皮囊袋裡取出一塊黃澄澄的東西,道:「忙著說些別話,差點忘了。這份禮,才是專給小兄弟你的。」


那塊薄薄的黃金是槍把子形狀,子凡認出是何飛手槍上鑲嵌的金板。這是情義之禮。他感動莫名,慎重收下。


送客到大門口,何飛的手下早在車上候著。子凡懂得有些話不宜說白,侷促的道:「何叔,請珍重。」


「道上想出名的年輕生面孔多得是。」何飛微笑道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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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ilvia Le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