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明天是我們相識二十週年的日子,一定要寫一封好久沒寫的情書給你。
那是我該準備期末考的晚上。你打電話給我,自我介紹你將是我未來的室友。
「能吃個飯認識一下嗎?」你說。
好巧不巧,我既不想唸書,又被剛新交男友的女同學冷落到。
「好啊,」於是我說,雖然我已經吃飽。
我穿上我最稱頭的西裝外套,還沒走到哈佛廣場就熱到脫下來拿手上。那裡,你頂著愛因斯坦的鬈髮,用力和我握手。我們去了UNO,你吃晚餐,我吃甜點。你問我在法學院上些什麼課,我對著你訓了四十五分鐘的亞洲童妓問題。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你的心,看到你用你的心聆聽我。
就這樣,你我的人生路,從八竿子搭不上關係,到再也拉扯不開。
二十年,你金棕色的頭髮變成了灰髮,你我的兩人世界變成四人。藍藍剛進行了成年禮,再一年要進高中。就連弟弟也很快便要進入middle
school 的階段。歲月化成滿滿的記憶,以及幾十萬個「我愛你」。
我們一起經歷很多很多。三年半的遠距離愛情、我爸媽強烈的質疑反對、你辭了工作來台灣學中文、我辭了工作來美國和你結婚定居、成立公司、走過網路泡沫化、生養兩個孩子、以及每天每天的柴米油鹽醬醋茶。我聽到猶太人自嘲的笑話能夠因理解而開懷大笑,你則熟悉了台灣的政治和文化。你爸媽徹底愛上了我,我爸媽徹底愛上了你。
婚姻是複雜的玩意,你我哭過、笑過、氣過。但無論怎樣的心情,每當四目相對,我總能看到最初的你──那二十年前令我傾心的真誠。那是你的愛情,而你的愛情是我。
(二)
五月四日的今天,帶著孩子看完電影,送他們回家,我們前往哈佛廣場Out of
Town News,二十年前相遇的地方。你說,你清清楚楚記得我從何處走來,我的樣子。
照相留念之後,我們回到UNO。桌椅的位置和當年的擺設已有不同,那天我們坐的地理位置也已經有人坐了。你對領檯的年輕女孩說,這是我們二十年前初次見面來過的餐廳,她感動不已,立即熱心的讓我們選擇滿意的座位。幾分鐘後,服務生來了,她已經從同事那裡聽到這個典故,興奮的很。好久沒吃甜點的你,破小例點了一份「迷你」甜點,結果大到不行。
候餐的時候,我打電話回家。女兒說:「要回來了嗎?」我說:「還沒有。爸爸媽媽二十年前見面以後到UNO吃東西,所以我們現在在UNO。」她呵呵笑了兩聲,然後說,”Have
fun!”
她長大了。
後記:
聽完情書,你竟建議我說,可以把(一)和(二)拆開。
我說,幹嘛拆開呢?
你說,這樣就能充作兩封啊。妳不是說妳才寫二十五封,還有很多要寫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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